十八里长峡传说之双桥外传

（一）

乔女设联招贤婿，

秀才千里来应征。

相传，明成化5年，十八里长峡（现湖北十八里长峡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有一乔姓郎中，中年丧妻，年近花甲，膝下无儿，只有一女，单名：“娇”字。乔老自幼随祖上行医，医术甚好，在当地小有名气。乔老本有心把祖传医术传给爱女，又恐违背“传男不传女”的祖训，故决定招婿入门，一则可解祖传医术失传之忧，二则有人养老送终。为此乔老订下三个条件：

一是要求应征者是勤奋好学，有一技之长之后生；

二是年纪要和女儿相当，愿随其学医者；

三是应征者须亲自登门由女儿应试，双方相互悦意。

消息传出后，来应征者络绎不绝，不少名门贵族也频频而至。但过了三月有余，尚无一人能令小姐如意，登门者也渐渐稀少了，乔老心中甚是担忧。

看客，也许你要说那“乔小姐”也太挑剔了。还别说，人家自有人家挑剔的资本：这“乔娇”年仅十八，肤白如玉，生的秀丽端庄；自幼饱读诗书，精通琴棋书画，风雅媚人；又因早年丧母，故料理家事也是有条有理。而且此女还有一个雅致的爱好：吟诗作对。虽说比不上“李清照、苏小妹”那样的才女，但用今天“进过学堂，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标准来衡量，也的确称的上是一个百里挑一的好女子了。

鼓做两面打，话分两头说。且说乔家招婿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山里传山外，省内传省外；越传越广，越传越远。带钱只有带少的，传话只有传多的。乔家三个多月招婿的全过程也被人们越传越神奇，越传越悬浮。传到了山西太谷县一“林”姓的少年耳朵里，（这少年姓林名“双磊”，年近二十，本是一秀才，后因父母相继死去，便放弃学业，随人一起学“木活儿”。）得闻此事后，哪肯放过此机会，决心也来湖北试一试。师父劝他别做白日梦，他却说：“我就不信那个邪，讨不到米有口袋在，做不了官有秀才在，我怕什么？”。见他如此说来，师父也不再多说，只好随他去了。

这林秀才问乡里乡亲的借了一些银两，买了一匹快马，开始了他千里应征的计划，山西到湖北足三千余里，林秀才唯恐别人捷足先登，日夜兼程。到了河南已是疲惫不堪，便决定找一小店住一宿，谁知，屋漏偏逢连阴雨，漏船又遇顶头风。第二天醒来，栓在马棚的马被人盗了，人生地不熟的他，只好自认倒霉了，据说这小店现在就是今天河南的驻马店，（至如驻马店因何命名，在下未曾考证。）

丢了快马，林秀才只好徒步而行，他从驻马到上庸（竹溪、竹山成化17年以前称上庸）。足足走了十八天，第十八天午时，他到了今天的向坝，一打听，知道已经离乔家不远了，只有六十余里了，只是那时侯这六十余里根本没有路，只有一条弯来弯去的小溪，小溪两边是一座挨一座笔陡的山峰，这弯来弯去的小溪绕着一座挨一座的山，足足绕了九九八十一个湾，足足有十八里长，就这样形成了一条险竣幽深的峡谷——就是今天的“十八里长峡”。

没有路怎么办？“世界上本来就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是路！”，“良禽择木而栖，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林秀才顺溪而上，水随溪流，人顺溪走。约莫走了两三个时辰，看到了西南、西北各有一条小溪汇合于此溪，犹如一个大写的英文字母“Y”字。两条小溪的中间隔着一座形似凤凰的大山，当地人称凤凰山。在凤凰山脚下有一块较为平坦的地方，耸着一栋三间两层的吊角楼。青黛瓦，马头墙，朱红的大门，宽足有七尺开外，整个看上去虽称不上豪华，却有几分气派，这正是乔家药铺。乔家药铺左右两条小溪的另一岸，也都零零散散的住着几户人家。那时侯这里也没有桥，但在两条小溪中都均匀地摆放着五六个脸盆大的黑色鹅卵石，一字排开，犹如两个浓墨点就的“……”号，连接着两溪三岸。这是当地人用来过河的所谓的“桥”，因它是由多个石头组成，故而称之为“磊桥”。也有人称之为：“蛙桥”，是因过河的人从一个卵石跳到另一个卵石，跳跃动作形似青蛙。后来这种桥越来越少了，人们也不在称它为“桥”了，干脆称其为“跳石”。

却说这林秀才打听到了乔家药铺后，免不了有些激动，便在小溪里洗把脸，边洗脸边寻思着自己见到乔小姐后的“开场白”。经过几翻思考，决定以称自己过河扭伤了脚买膏药为借口，一探虚实。

就这样，林秀才来到了乔家药铺，恰逢乔老上山采药去了，只有乔娇一人在家，正在炒药（炮炙中药）。乔娇见有人来了，赶忙起身，乔小姐这往起一站，林双磊眼睛一亮！顿时慌了神儿，心想此乃真是：“地避而人不俗，山峻而才不疏．．．．．．”。直到乔娇连问两声：“这位相公是看病还是买药？”林双磊这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说：买．．．．．买．．．．．膏．．．．．膏药。乔娇看了他的样子不禁想笑，但又没笑出声，似乎看出了面前这位买膏药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买药是假，应征是真。便随口而出：“膏可吃，药可吃，膏药不可吃（痴）。”意在奚落林双磊说话口吃，谁知林双磊脱口而出：“脾能医，气能医，脾气岂能医（依）。”意在你休想用你的脾气挑战我的个性。而且说话也不结了，乔娇看到年前这个面带铜色，体格健壮，看似耕作之人竟有出口成对的才能，心想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让我再试一试，于是又道：“说方便，话方便，说话不方便。”她那里知到林双磊自幼聪明好学，要不也中不了秀才，只因父母过早去世，为了生计不得不放弃学业。林双磊又对道：“买容易，卖容易，买卖岂容易。”这一对，更让乔娇刮目相看，心中对其暗生几分好感，于是便故意对林双磊说：“听口音，相公不象本地人，不知相公为谁买膏药？有所不知我家有个规矩，卖药需家父看病开方后方可售药，只是今天家父不在，相公可否明日在来？”乔娇说这话有二个目的：一是想试探林双磊是否已有家室，若没有，明天来不来可看出其是否有诚意。二是想等乔老回来后，见一下面，看乔老是何意见。林双磊见乔娇说的也有理，心想：自己本来也无病，明天再来也好，赶了几千里的路，天色也不早了，总得找个客栈住下。便客气的答道：“不瞒小姐说，在下初来乍到办点事，不小心伤了脚，既然如此，烦小姐转告令尊，在下就明天再来打扰了。”两人一番客套后，林双磊离开了乔家。

（二）

娇女巧联难秀才，

木匠妙语结姻缘。

林秀才离开乔家后，就近找一客栈住下，这夜他哪里睡得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他在后悔，后悔今天没直接向乔娇说明自己的来意；也许在思讨，思讨着明天的对策；也许他在幻想，幻想着未来……总之这夜他是百感交集。

第二天一大早，林秀才再次来到乔家，正好乔郎中也在家，乔郎中原本就是个豁达开朗之人。除行医看病外，他还有一副好嗓门，乡里遇上红白喜事之类的，他总要去吹吹唱唱的凑个热闹。林秀才见到乔郎中后，便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说明自己的来意。面对眼前这个体格健壮，性情耿直的后生，乔郎中更是有几分好感。通过了解，林秀才完全符合前两个条件：一是有一技之长，他会木活儿；二是他二十乔娇十八年龄相当。第三个条件得由乔娇面试。

乔娇为林秀才出了三副拆字对联。

第一联，乔娇以自己的姓“乔”藏头，拆“闭”字为“门”、“才”二字为题，出上联：乔府朱门，门内有才，闭门不见无才客。林秀才也以自己的姓“林” 藏头，拆“驻”字为“马”、“主”二字为答，对出下联：林乡白马，马边倚主，驻马亦知公主心。

第二联，乔娇以拆“等”、“磊”二字为题并暗含自己对林秀才的爱慕之心，出上联：竹寺等君归，千寻磊桥三块石。

林秀才拆“闲”、“出”二字以答，对下联：木门闲客至，百度出路二重山。

第三联，乔娇以拆“帐”、“娇”为题巧问林秀才是否对自己有意，出上联：长巾帐前，谁瞧乔女娇 ？林秀才拆“堂”“孙”为答，直表心声。对下联：尚士堂内，吾盼小子孙 ！就这样两人心照不宣的相互倾吐了爱慕之情。乔郎中见自己爱女找到了如意郎君更是高兴，便为二人择了良辰吉日办了婚事。

两人成亲后，一家人借助十八里长峡丰富的资源，葱坪采药，草坪放牧，天池放鸭养鹅。小两口对乔老郎中很是孝顺。打柴、采药、挑水、放牧这样的重活都由林双磊担当；洗衣、做饭、放鸭养鹅都由乔娇完成；乔老郎中在家坐堂把脉看病。日子过的红红火火，非常幸福。

（三）

郎中惨走黄泉路，

众人抬上轿顶山。

转眼一年过去，到了成化6年。乔娇有了身孕，得有人伺候。故而，又由林双磊在家伺候娇儿，乔老上山采药。然而，就在这时，不幸的事发生了，有一天，乔老在葱坪采药归来的途中，遭猛虎所害，死于非命。小两口和众乡亲无不悲痛，因乔老生前一直有想到女婿老家去看看的愿望，故而乡亲们将乔老葬在一座很高的大山顶上，以了其夙愿，并命名为乔顶山。因其山形似轿顶，后有好事者又称其为：轿顶山（现称仙乳峰）（一直沿用至今）。并自发的组织了数百人打死老虎为乔老报仇，砍下老虎头放在和轿顶山遥遥相对的另一座高山上以祭乔老郎中，这便是今天的虎头山。

乔郎中死后不到一个月，乔娇顺利的产下一男婴，因男婴诞生是件喜事，对他们丧父的悲痛有所减轻，故取名：林千喜。聪明的人们总是善于借鉴，甚至会在偶然中制造必然。以后凡遇上不幸的事或不吉利的事，也会想办法弄点喜事来缓解一下痛苦，并美其名曰：冲喜。直到现在这里仍然还保留冲喜的这种乡风，如：迎丧拜堂。

（四）

心忧百姓除水患，

志修双桥两岸牵。

经过一年多的学习，林秀才已经掌握了乔郎中医术的八成。老郎中死后，林秀才更是勤奋，每天都要看一两个时辰的医书，加上经常给乡亲们看病的临床实践，医术大大提高，深得乡亲们信赖。远远近近只要生病了都来求助于他。可是眼前这两条小溪却一直是乡亲们的心病，曾多次有人生病因河水泛难无法过往，得不到救治而丢了性命。

又有一次，有个来看病的人，在返回时，因小溪涨水，被溪水冲走。为此，林秀才决心要在两条小溪分别架座桥，但又担心一向勤俭节约的乔娇反对，不知怎么向乔娇解释才好，一直闷闷不乐，寝食不安。敏感、细心是女人的天性，林秀才这一反常现象很快被乔娇察觉，便一再追问他有何心事，林秀才这才道出了自己的想法，没想到乔娇非但不反对，更是赞成，说“架桥修路，利己利民，功德无量，我怎么不支持呢？只是家里积蓄钱财不够，我们还得再想办法。”林秀才一听喜逐颜开，找来纸笔开始画图设计，乔娇也开始四处奔走借钱，筹集修桥资金。

乔家借钱修桥的事传到乡里一姓胡的老者耳里，胡老以前和乔郎中经常一起唱“孝歌”，两人交情甚深，闻得此事，很是感动，心想：修桥乃方便的是大家，这么大的工程，怎么能让乔家一家承担呢？于是他决定倡议大家一起集资修桥。立即买来一丈红绸，一分为二，分别挥笔写下：“同住两溪岸，共修平安桥”，南、北两条溪岸边各挂一副。

在胡老的倡议下，大家纷纷前来捐资修桥。一晃两个多月过去，大家基本筹够了修桥资金。接下来林秀才和胡老开始商量修桥方案，他们先召集乡里的孙木匠、周瓦匠、熬砌匠、王石匠、李漆匠等所有能工巧匠，一起商议，完善施工图纸。接着组织劳力采石、砍树、挖泥、烧瓦，准备材料，并于年底备齐了所有材料。

过完年，到了成化7年，林秀才便迫不及待的择了良辰吉日，召集大家破土动工。众乡亲一起砌石垒岸，挑梁盖瓦，雕花刻字，上漆涂彩。先后经历了13个月时间。最终于成化8年在两条小溪上架起了双桥。

两座桥以凤凰山为中点，一字派开，横跨南北，朱栏黛瓦，形似长廊，可避风雨。两桥均为石墩木面瓦顶结合而成。整座桥无一铁钉，全用桁槽接，斜穿直套、纵横交错，做工精细，形态美观。此地还是庸巴民歌发源地之一，乡亲们甚爱赛歌，故而又在两桥中间筑有一个半圆型的纳凉赛歌台。在赛歌台周围树有捐资修桥功德碑牌。碑牌上刻有捐资人姓名、捐资数量等内容。逢晴夏月夜两岸村民来此纳凉赛歌。这便是最早的双桥。（后时至清朝，因水毁重建，南建木桥，北改石桥；十八里长峡保护区成立后，2007年再次维修重建，并撰碑立志。便是今天所看到的双桥）

（五）

诗哥命丧雷打石

幺妹魂化珙桐花

光阴似箭，转眼到了成化末年。林秀才之子——林千喜已经17岁了。“聪明有种，富贵有根。”这话一点不假，不知是遗传的因素还是环境的熏陶，“千喜”这小子长的是一表人才，不仅继承了他父母吟诗作对的才能，而且还有一副象他外公一样的好嗓子。自九岁起开始吟诗作对，蹬坛赛歌，（以前当地每年要举行一次民歌大赛）并多次名居榜首。故而乡亲们送他个雅号“小诗哥”。

现在小诗哥已到了谈婚成家的年龄了，乔娇找来北溪谢嫂到“胡幺妹儿”家说媒，胡幺妹儿是谁？不是别人，正是那写倡议书胡老的孙女，因在家排行最小，故而乡亲们都称她叫“胡幺妹儿”。 幺妹儿比千喜只小三个月，不仅人长的漂亮也爱唱歌。两人从小玩到大，情投意和，两小无猜。让谢嫂去说媒不过是个形式，因为农村讲究的是明媒正取。象谢嫂这样的活儿我也敢接。

闲话少说，书归正传，话说谢嫂去胡幺妹家说媒。胡家满口答应。并定于六月初八到林千喜家“看家儿”。“看家儿”也是一种乡风。在这里男女成亲一般要经历四个环节：提亲——看家儿——订婚——结婚。是订婚前女方专程到男方家去一次，是确定双方婚姻关系关键时刻。在这个地方，“看家儿”是项很隆重的事。女方去的那天男方要把所有亲朋好友接来作陪。而且女方回家时，男方要准备礼物（多少不限），女方收下礼物则表示同意；不收礼物表示不同意，此事就此为止，不得再提。

林家听说胡幺妹定于六月初八来看家儿。一家人好生高兴，林千喜更是兴奋。赶忙起身前往巫溪去买礼物，他准备去买两套漂亮的衣服，要把自己亲爱的幺妹儿打扮的更漂亮些。就在他买完礼物回家的路上，当他翻过天池垭子，走到长岭沟时，突然一阵北风吹来，一片乌云从北部天边急涌过来，还拌着一道道闪电，一阵阵雷声。刹那间，狂风大作，乌云布满了天空，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从天空中打落下来，打得路边岩石啪啪直响。又是一个霹雳，震耳欲聋。一霎间从山上滚下来一间房子那么大的一个巨石伴随着许多大小不一的岩石向他飞奔而来。他不及躲避，被滚下的巨石砸个正着。就这样年仅17岁的诗哥被砸得血肉模糊，惨死于岩石下。直到后来过路的人发现尸体，告之林家，乔娇得到消息当场晕到了。林秀才更是豪声大哭，乡亲们一边劝说，一边组织人去抬回诗哥尸体准备后事。

消息很快传到了双坪，传到了此时正在沙湾子采蘑菇的胡幺妹儿的儿朵里，她哪里受得了如此大的打击，顿时眼前一黑，双腿一软也晕了过去，任凭给信的人又是呼喊又是掐人中，她也没醒过来，可怜的幺妹就这样再也没有醒过来了。就这样一对年青的情侣竟然同一天离开了人间，乡亲们无不惋惜和悲痛，两家人在乡亲们的帮助下办完了丧事，而乔娇醒来后一直惶惶忽忽，神志不清。林双磊不得不变卖了房产，带着乔娇搬回山西，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奇怪的是到了第二年干旱，到处都没水，而就在林千喜被砸死的地方竟有碗口粗一股清泉从地里渗出来，人们说这是诗哥又在做好事，从此双桥的人们都吃这股水。人们从此记住了雷打石这个地方。记住了年轻的诗哥。

更为奇特的是在幺妹死的地方，竟也有一股清泉渗出，双坪的人自然也吃这股水了，而且在清泉边长出一棵青叶树，树上开满了一朵朵洁白的花，花瓣只有两瓣，却很大，好似一只只比翼双飞的白鸽子，以前当地人都不知道这树叫什么名字，都说它是幺妹变的。后来有学者考证才知道它是珙桐树。如今这珙桐花已是长峡一道靓丽的风景。

后记：秀才走了，走的开的是身影，走不开的是灵魂，淳朴的民风不正是长峡这块热土的——地域灵魂？诗哥死了，不死的是由乡风民俗孕育出来的——厚重的地域文化！这不得不让我想起徐志摩的那几句小诗：“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又不得不让我想到：过去是现在的历史，现在是未来的历史。今天我们也来到了这块充满神秘色彩的土地上，我们又将会留下什么？

作者：王兆平 关相齐

单位：湖北十八里长峡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