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顶鹤起飞

黑天鹅

　　一只小鸟，令我难忘。是它让我结识了一群爱鸟人，一群为了鸟儿的生存空间四处奔走的人。由于它，我开始认识更多的鸟，开始替鸟儿未来的命运担心。小鸟影响了我生命中的一年，这是我此前没有想到的。

　　冬天是蕴藏生机的季节。2006年11月11日，一个假日的上午，晨雾散尽太阳升起。我约了几位友人，乘坐一只小舟，来到北大港水库深处。这里是天津市面积最大的湿地，有150多平方公里。由于属于平原水库，除人工开掘的沟槽外，有时水深还不足一尺。船底和水底相遇时船上人要用力撑篙才能让船继续前行。开船不久就发现船舱角落有只小鸟，它比巴掌大不了多少，是一只深棕毛色的野鸟，学名叫“小鹈”，看上去还是一只“亚成体”。它沿着舱壁一次次往上爬又一次次滑落下来。令人奇怪的是，小鸟的一只翅膀上翻，同船人起初以为它是在晾晒湿淋淋的翅膀还夸它“聪明”。仔细观察才发现小鸟的一只翅膀受了伤。这或许就是它在危急时刻无法迅速逃离而被捉住的原因。我向它伸出手去，不料却被它猛啄一口。显然，它虽然是弱小者，但并不是怯懦者。说话间船头的前方出现了一片生长着芦苇的浅滩，在芦苇和浅滩之间停留着一群水鸟。船在数百米以外停了下来，我们拿出随身携带的望远镜开始观察这群鸟。它们是许多白鹭、苍鹭和琵鹭。鸟儿们或单独或群体或伸展或卷缩，在柔和的阳光下是那样的优雅。偶尔有鸟儿展开宽大的翅膀飞上蓝天，徘徊盘旋后又重新落入水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观者都被这情景给迷住了。恰如古代大诗人陶渊明所言：“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此时舱内的小鹈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本来躲在舱底的它开始奋力地攀登。饱览远处自由自在的鸟群，再看这只困在船舱里的小鸟，人们顿起怜悯之心。是带它回家饲养？还是放它回归大自然？两种意见经过一番争论之后放生的主张占了上风。船工将小鸟从舱内取出，船上的人拿出照相机本打算给它拍下照片留念。谁知它刚一入水就朝着早已经认定的方向，也就是鸟群所在的方向急急游去。贴着水面只能看到一个背影，鸟儿头也不曾回一回，从它左右急急摇摆的脖子可知它是在奋力划水。胸前劈开的两道水波在原本平静的水面越拉越长，就如同升火起锚的军舰义无反顾地驶向远方……于是我记住了这只小鸟，明白了它的心愿。虽然它并没有对我说什么，或许是希望我为它做些什么呢。

　　夏天是成长行动的季节。我有幸来到吉林向海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和来自大洋彼岸的动物保护工作者、海峡对岸的环境教育工作者、来自扎龙、莫莫格、饶力河、鄱阳湖、向海的保护区工作者，还有来自京津及当地的师生一道，交流学习保护鸟类栖息地和开展环境教育的经验。向海保护区管理局附近有一片湿地被一张很大的网覆盖，网子被四边高大的金属杆支撑起来。那里是“百鸟园”，号称“世界上最大的鸟笼”。在这个巨大的鸟笼中，在包括黑天鹅、丹顶鹤等众多自由游弋的鸟儿身边，全体人员冒着细雨参加“鹤的迁徙”团队游戏活动。人们通过抽签组成“鹤的家庭” ，成年男女担任“家长”，先是飞往“亚成体聚集地”寻找自己的“鹤宝宝”（由孩子们担任）。然后带领他们飞过“觅食地”、“栖息地”，飞往“越冬地”、“繁殖地”。人们展开臂膀飞呀，大声地喊呀叫呀，依照路经的每一个地点得到的指令再继续飞往下一个地点。他们忘记了衣衫已经被细雨湿透，他们已经完全进入了‘鸟群迁徙’的情境之中，被面对困难时的挑战所激励，被得到成功时的喜悦所鼓舞！其间也会遭遇“食物短缺”，也会遭遇“不幸减员”，人们由此对于鸟儿们生存的艰难有了更深的体验。向海归来盘点收获，我拍下了水草丰茂的湿地景观，拍下了和丹顶鹤在一起的珍贵照片，拍下了做游戏的欢乐场面，结识了国际鹤类基金会主席吉姆。哈里斯，结识了台湾荒野保护协会会长徐仁修，向海保护区杨军，北京天下溪的胡雅滨，还有许多新朋友——他们全都是“鹤爸爸”、“鹤妈妈”、“鹤宝宝”。分手时，许多大人孩子都流下了依依惜别的泪水。鸟儿是湿地的精灵，湿地是鸟儿的天堂。地球上现存海洋、森林、湿地三大生态系统。有专家介绍，湿地的物种多样性可以达到热带雨林的160倍，所以湿地的生态多样性和生物多样性对于生物圈来说不可或缺。天津湿地也曾见仙鹤踪影，那些高贵的鹤总是选择最安全的地点停留，那些自由的鸟儿总是选择丰饶的地点安家，它们可以称得上是“生态环境的晴雨表”。但是危机已经就在眼前了，在新一轮大规模的开发热潮之下，这里的生态环境安全能否得到有效保证？湿地还能否保存？鸟儿还能否生存？我不禁要大声呼吁：仁者爱人，仁者也必然爱鸟。人们呀，你们要赶快拿出正确的决策和行动。千万不能只要经济GDP，不要绿色GDP；千万不能落下一个“此地空余黄鹤楼，白云千载空悠悠”！

　　秋天是收获成果的季节。我再次来到秋高气爽新美如画的大港区，同行的是北京天下溪、天津绿色之友两家环境教育机构的朋友。去年10月21日是在大港桃李园小学，今年19月20日是在大港第二中学。时间相隔正好一年，主题仍是“迁徙的鹤秋令营”。为什么选择这个季节？因为秋天有大批候鸟迁徙中途经过大港湿地，师生们可以带上课堂上学校里刚学到的鸟类知识，带上鸟类图谱还有望远镜到水库边去进行野外观鸟。今年观鸟的人比去年多了：学生们来自五、六、七、九共四个年级，老师有北京来的，有天津市教研室、市区开发区大港区各学校来的。“鸟之队”五名资深队员也从市内赶来。老一辈鸟类研究者袁良老师也来了，他白发苍苍却神采奕奕，和最小营员的年龄差距在60年以上。今年看到的鸟比去年多了：两组人员借助两台教学用高倍数望远镜和十多台便携式望远镜，一共观察到18种数百只鸟。它们是豆雁、小鹈、白尾鹞、喜鹊、红隼、天鹅、麻雀、阿穆尔隼、黑鹳、黑水鸡、红嘴鸥、黑尾鸥、苍鹭、鸿雁、绿头鸭、小白鹭、普通雁鸥和普通鸬鹚。当很可能属于一个家族的18只豆雁列成“人字阵”，沿着独流减河右堤南侧由东向西低空掠过我们头顶时，许多师生都第一次领略到雁的那种高度协同精神和高度的组织纪律性。而在雁群眼中，我们这些没有翅膀无法飞翔只好站在的地上的一群人，一定是非常愚蠢和非常渺小。观鸟归来，来自北京观鸟会的梁烜老师借助幻灯教具逐一为大家介绍了所观之鸟的特征习性。她丰富的鸟类知识和野外观鸟经验让营员们开阔了视野。记者们也得到了报道的好机会。电台李晨、靳鑫现场“探营”，与直播间编辑合作进行了连线报道。今晚报刘筝拍下了“搬运鸟蛋”、“角色扮演”又对“迁徙的鸟”产生了兴趣。她让正在做户外游戏的同学们列成一排，边伸开双臂模仿鸟儿飞翔边从远方跑拢过来。记者手持相机由蹲变躺慢慢仰倒在绿色的操场上，手指却在不停地按动快门，想必拍下了一张张动人心弦的“鸟群”临空的那个瞬间……

　　四季斑斓。在地球这个已知宇宙唯一的挪亚方舟上，人鸟同舟共济，命运相连。

　　一年前，我和一位小营员杨敬尧同学曾经共同完成了一首诗——“我爱大港水，仙鹤自在飞。冬天鹤飞去，春天鹤飞来”——让我们在鹤雁南飞中期待新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