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它们圆一个“小岛梦”

　　一只黑色的鸬鹚在玄武湖湖面的一根木桩上静静站着。远处，还有几只它的同类。

　　风很大，鸬鹚的纯黑羽毛在风中瑟瑟发抖，但是鸬鹚却异常镇静，它一边不停地扭动着脖子，让风抚顺自己逆起的翎毛，一边时刻注意观察左右的水面。只一刹那，鸬鹚已经飞起来了，它似乎发现了什么……鸬鹚紧贴着水面，它的飞翔距离水面是如此之近，以至于两爪在水面上划出一道痕迹。倏忽间，这只鸬鹚又两翅一振，蹿上天空，盘旋片刻后再一个俯冲，像箭一样射向水底……

　　遗憾的是，这只鸬鹚这次没有逮到猎物———它看中的是一条肥大的花鲢鱼。短短半分钟后，徒劳的鸬鹚湿淋淋地钻出水面，缓缓地飞回木桩。抖动、收翅、再次孤零零地站立着，重复着已经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寻找过程。

　　“只要有湖，就一定能度过这个冬天。”鸬鹚一定是在等待。

　　
　　“玄武湖的水鸟已经越来越少了。”站在岸边，望着那只孤独的水鸟，玄武湖管理处水务中心主任朱祝兵这样告诉记者。

　　1988年，朱祝兵刚刚分到玄武湖来工作，他曾有幸亲眼见过玄武湖“后湖飞鹭”盛况。

　　“成千上万只野鸭黑压压地堆在水面上，远远看整个一片湖水都是黑色的。人如果往湖中间丢一块石子，就会惊起一大片鸟，飞起来像黑色的云。”……“水鸟种类很多，鸬鹚、野鸭、鸳鸯、白鹭还有小PT,都是成群结队，哪里像现在，顺着湖边走一圈，看见的水鸟掰着手指头就能数过来。”

　　“玄武湖现在能提供给水鸟栖息的地方已经几乎没有了，它们的家园在人类的足迹侵蚀下逐渐退缩”。朱祝兵回忆以前看到的玄武湖，似乎比现在“野生”很多，水中很多地方生长着茂密的芦苇，岸边则灌木和杂草丛生，没有现在这么多亲水平台和驳岸，更没有人能够接近，许多鸟就是在这中间进进出出，繁衍生息。

　　朱祝兵给记者出示的一份资料显示，20年间，玄武湖过冬候鸟已锐减了9成。在去年年底对玄武湖最近的一次观测中，观鸟爱好者共观测到鸬鹚约60只左右，估计实际数字可能会多一些,但至多100只；野鸳鸯则只有14只；另外还有少量的白鹡鸰和小PT。比较起当年的“惊起一滩鸥鹭”，差别天壤。

　　人工野生岛，占地5个篮球场

　　不过，玄武湖公园正在设法挽回局面。公园准备重新还给鸟们一个家园———在湖中间堆一个完全无人迹的小荒岛。

　　这个荒岛现在就在记者眼前的湖面上，它距离岸边40-50米左右、就在刚刚那只鸬鹚站立的木桩不远处。水中间，两只挖泥船挖起湖底的淤泥，不断往水中间的一个小岛附近堆，黑色的淤泥在湖中间，已经能大致显现日后的规模。

　　“荒岛大概在3亩地左右，大概有5个篮球场大小。”朱祝兵说，“进度有点慢，但预计在今年5月可以完成。”

　　朱祝兵告诉记者，这个荒岛完全采用“自然”手法完成：在水面下，施工人员用木桩、竹子先打桩，围成一个大概的轮廓，再用草包装土填进去，做成岛基；然后将玄武湖湖底疏浚来的淤泥土堆上去，形成岛屿。整个过程不能用编织袋，只能用草袋，因为草袋会腐烂降解；岛屿完成后也不做任何修饰，尤其没有大石片垒起的驳岸。岛上种植树木、还有沙草、蒙草、萱草、三白草、水竹、马齿苋等植物,形成多种植物群落自然和谐相生；当然，最关键的是，这里因为禁止游船进入，人迹不可能到达。

　　“不用大石片作驳岸，形成自然的滩涂，以方便龟鳖和其余生物到岛上来产卵，也方便浅滩类植物的生长。”朱祝兵告诉记者，这个岛将不单单是鸟类的庇护所，更是玄武湖中众多生物的庇护所”。

　　一个意外催生湖中鸟岛
　　
　　为什么会想到建设一个荒岛？朱祝兵说，这源于一个意外。

　　1999年，玄武湖北湖隧道工程施工时，由于需要围堰干湖，施工单位从外面拉来大量黄土；隧道施工完成后，这批黄土却并没有被拉走，因为当时有关部门打算在湖上造一个万人游泳池，所以黄土暂时不急着弄走，而是堆在了玄武湖和平门附近的水面上，围堰足有100亩；但没有想到，到了2001年隧道开通后，原来的万人游泳池计划却因为倍受诟病而停止了。

　　眼看黄土还没有运出去，而玄武湖环境整治在即，朱祝兵有些急了，他干脆让工人在原地堆了一个人工岛屿，占地1亩左右，并在上面种植些树木和芦苇……

　　没有想到，这个不经意的小岛屿居然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朱祝兵发现，无心插柳的小岛客观上为许多生物提供了一个庇护所：因为人根本无法到达，越冬鸟晚间会在这里过夜，而乌龟和鳖类会爬到上面产卵；在小岛的浅滩处，水草自然生长出来，又成为鱼类、蚌、虾、蟹类小动物最佳的产卵地。尽管玄武湖总体的生物环境受大环境的影响而变得恶劣，但是这个岛周围的小环境却变得好起来。最多的时候，朱祝兵曾经数到有100多只水鸟晚间在此过夜。

　　不过，这个无心小岛很快就因为没有“地基”而坍塌了，到今天，在水中间只剩下不到100个平方米———就是记者眼前所看到的”中央岛”，水鸟们又重新失去了栖息地。这也是为什么玄武湖今年要重新建荒岛的原因。

　　水鸟刚刚在这里用过餐
　　
　　为了让记者感受这个“无人荒岛”，朱祝兵特意让工人划着小船赴岛登陆“游览”。

　　岛上没有人踏出的小径，只能绕着树木行走，因为遍布小树、芦苇和杂乱的草丛，小岛虽然不大，却难以望到尽头。但随处可看到地上的草丛有明显的折窝状，显然这是大型鸟类休息的痕迹，另外，地上还有大量被啄碎的蚌壳、螺蛳壳，一些蚌壳还水灵灵的，似乎刚刚有水鸟用餐完毕飞走。

　　“现在是白天，水鸟大多在外觅食，到晚上回来时候，数量还是很可观的”，工人们说，每天晚上至少有大几十只鸟，或者在树上、或者在草丛中栖息。

　　“按照100平方米能栖息80只鸟算，我们希望将来的小岛至少有1500多只水鸟”，朱祝兵称，这虽然比过去的后湖飞鹭要差很多，但对这些年因为人工环境建设而迁走的鸟来说，至少是一个交待。

　　新闻链接：为何林鸟多了水鸟少了？

　　根据去年年底的观测，南京约来了68种冬候鸟，冬候鸟种类和数量无疑比前年增多,并还在呈上升趋势（历史上，包括冬候鸟、夏候鸟和留鸟在内，南京有362种鸟类）。在众多鸟类中，豆雁种群的数量增加最多，据观察，去年的南京的豆雁总数在150只左右，比前年增一倍。

　　在鸟类数量增多的情况下，另一个趋势不能不令人担忧：一方面林鸟越来越多，但另一方面水鸟却依然增长缓慢。

　　据观测，紫金山上现在常年可以见到的林鸟种类有140-150种。专家推测，这说明紫金山应该有240-250种鸟类，已经较接近历史水平。

　　但“水鸟”的种类和数量却在急剧减少。南京东郊一带过去共栖息有40-50种常见水鸟。而现在，“鸻鹬”类不见了、留鸟金眶鸻不见了，还有冬候鸟“鹤鹬”、“林鹬”、鸳鸯、野鸭已经基本不见了。

　　南师大生命科学院常青教授告诉记者：前几年，由于景观需要，人们大量建造所谓的亲水平台，甚至填湖造楼，填湖造景。导致自然、天然的水面和湿地减少。鸟儿们赖以生存的环境：如提供隐蔽的岸边灌木丛、可以藏身筑巢的芦苇丛、觅食的水草以及河中的鱼虾一个个减少或者消失，水鸟们也渐渐一去不复返了。一条条栈道、汽车道、人行道或者小型停车场让人“临近”水边，却让水鸟们“失却”了家园。

　　在这个意义上，玄武湖”退湖还鸟”是一个创举。常青认为：应当让长江中下游大量的湿地保持原生态、保持原始状态，让人类的足迹远离自然生物，才能真正让生物与人类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