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洪湖的水质差不多比得上60年代了”，洪湖专业渔民老王感慨道。他拥有一块20亩的养殖区，一艘价值10多万的船，和妻子常年住在湖里。去年洪湖大旱，船搁浅裂了底，老王一家也没有离开，“上了岸不知道该干啥”。

　　洪湖变形之喜

　　这位祖祖辈辈生长于此的老渔民，亲历了被称为“中南之肾”的洪湖最好与最坏的时代。在他的记忆中，儿时的洪湖水清澈无比。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洪湖因过度围栏养殖和面源污染，湖水色暗发臭，水质恶化，附近乡镇居民用水亦无保障。

　　老王介绍说，圈占养殖区的情况一度比比皆是，“外来投资的江苏、温州老板都亏本”，而他与多数渔民也几乎年年亏损。

　　2003年，在汇丰银行的资助下，世界自然基金会(WWF)启动“洪湖湿地保护与恢复示范区工程”，通过与社区协商并适当给予经济补充，将洪湖保护区的阳柴湖附近5000亩水面开辟为示范区，实施拆除围网，人工种植水草，调整鱼类养殖结构等一系列“大换血”工程。2004年夏季，示范区水质恢复到国家二类标准，水草基本恢复，33万种水鸟也重回家园。

　　示范项目的结果是，洪湖最终得到湖北省政府的重视，先后投入7000多万元，开始整个洪湖恢复工程，并成立洪湖湿地规划管理局统一管理。

　　像老王这样的专业渔民，全部迁至实验区，每户分配20亩水面进行养殖生产(养殖面积总体要控制在10%以内)。改造前，老王家拥有100多亩但却年年亏损。对于改造，他说“我们这些渔民是欢迎的”。这20亩可以让他家日子过得去。

　　如今，洪湖得以风光重现，能清楚看到长势不错的水草。过去四年里，洪湖遭遇过洪涝和极端干旱，老王连年亏损，但是并无太多担心，他的螃蟹有望今年获得丰收。

　　世界自然基金会与汇丰的合作没有就此停步。上海市饮用水水源地之一的大莲湖湿地修复与水源地保护区也是这种合作诞生的示范点，并通过建立社区生态农业，让居民也有了经济收入。如今，该示范点正在上海市其他水源地进行推广。

　　保护模式之功

　　一项调查显示，中国长江、黄河、淮河以及海河领域产生的地区生产总值占2010年世界国内生产总值的5.5%，预计2050年这一比例将提升至15%。世界自然基金会研究认为，如果不改善流域水资源管理，长江将可能面临不能持续用水问题，预期的国内生产总值增长很可能无法实现。

　　今年6月15日，世界自然基金会和汇丰银行等组织启动新一轮“汇丰水资源计划”中国项目，项目为期5年，以应对长江流域的水资源问题。据介绍，汇丰从1999年开始投身于内地水资源保护，已累计资助上亿元。

　　多年以来，他们共同致力于整个长江流域的保护工作，让阻隔的中下游湖泊群恢复江湖连通，帮助建立湖泊生态渔业，对濒危的物种如江豚进行保护，力争“自然保护与社区发展同步”。

　　示范项目通常由企业投资，世界自然基金会负责项目执行(现在企业也参与执行)，然后跟政府合作，最终获得全社会关注。

　　在一些业内人士看来，世界自然基金会推动的这种公益组织、企业、政府科研院所多方合作项目模式具有较强的可行性。就湿地恢复而言，一位来自加拿大的非政府组织人士对记者说，“这个模式把国家林业局、汇丰银行这样的机构拉到了一起，比较成功”。

　　“我们建立示范项目后再与政府部门合作，这在之前没有过”，世界自然基金会中国业务负责人关德辉说，“长江流域省市间合作不是非政府组织可以做到的，而是过去十年的工作促成的。要更好处置长江下游的问题，不可能缺少上游相关政府支持”。

　　国家林业局湿地管理中心副主任严承高表示，从政府角度讲，确实需要非政府组织和企业参与。“援助资金不是最主要的问题，更主要是通过合作带来理念和引进技术，但是湿地保护政府是主导，不可能靠非政府组织和企业主导来做”。

　　示范推广之惑

　　值得关注的是，在这些示范项目成功之后，其中一个困惑是：在存在“多头管理”情况下，加上地区发展又不平衡，如何保证由点到面成功推广以获得可持续性。关德辉坦承，中国情况比较复杂，不可能简单地把一个项目点的成功经验复制到其他地方，这需要跟其他利益相关方合作，获取他们的支持和帮助。

　　世界自然基金会中国代表处副总监王利民解释，示范不是仅仅在技术层面，要考虑机制，让更多人参与进来。“一种相关利益方共同努力的机制。实际上全国很多地方或多或少都有像我们的项目学习，比如洪湖拆除渔网，淀山湖(上海最大水源地)很快也开始拆除。洪湖做成功后，地方政府也接受了。所以一个示范让别人学习的方面很多，不仅是技术层面。”

　　还有一个特点即是：基金会把示范工程与社区发展实际结合起来了。以前国家包括高校也有很多科研示范工程，但是一撤就成了老百姓说的“科研垃圾”，世界自然基金会上海保护项目主任任文伟说，他原为复旦大学教授。

　　单就中国水资源问题，任文伟认为，最大的挑战还是多部门管理，利益相互冲突。

　　以太湖为例，尽管现在已过历史最黑暗时期(2007年蓝藻大爆发)，“但分属方上海、浙江和江苏至今仍无统一意见”，任文伟说，好在大家都在采取行动，例如江苏出台了湿地保护条例，并每年出资20亿来修复；苏州则是将环境和经济效益不好的企业劝退，走出了早期工业发展的模式。

　　另两个淡水湖—洞庭湖和鄱阳湖却还在走太湖20-30年前的路，“如果没有节制开发，自然状况还会再往下走”，任文伟提醒。

　　目前国家已经划出水资源管理“开发利用、用水效率控制以及水功能区限制纳污”三条红线，在具体工作上，严承高建言，首先是立法；其次建立长效机制，例如湿地生态补偿等。此外，则是将湿地保护等纳入各级政府社会经济发展规划中，特别是纳入考核才能促进地方政府重视。

　　世界自然基金会表示，希望更多的企业参与进来，自然保护是一个长远和持续性工作，正如上述取得成功的洪湖湿地修护工程，在汇丰新一轮计划中，除了继续加强洪湖保护区有效管理外，示范生态渔业市场转型成为了重中之重。

　　不过，“洪湖要回归到最理想的状态，那就是渔民都得迁出”，世界自然基金会北京代表处武汉项目办公室项目官员雷进宇说。